2010年11月5日 星期五

仇富

港人愈來愈「仇富」,每天不是講發水樓便是魔鬼李家誠。其實香港一點也不「仇富」。全世界最「仇富」的,除了是在五十年代在大陸公審地主的村民外,就可能數到英國人了。

認識的英國朋友,十之八九思想左傾,應該全世界的年輕人都是一樣。連唯一一個開宗明義說自己是保守黨支持者的朋友,也形容自己是「左傾保守黨」(Red Tory)。跟他們聊天,會覺得他們階級觀念很強,這是香港暫時未見的。

宿舍一位威爾斯人,平日說話風趣幽默,時常大言不愧的說,要是威爾斯有英格蘭的人口,早就嬴了世界杯,有中國的人口便能征服世界。但一提起戴卓爾夫人,便黑起面孔,大罵她只照顧從前讀私立中學、有錢有地的特權階級,把威爾斯全部煤礦都關閉,令不少人失業,經濟永不超生。

私立中學(private school)的學生機會比較多,上大學的比重也比官立中學(state school)的多。天之驕子的身份,性格自然較高傲,行徑高調,喜歡聯群結隊,惹來其他學生討厭。偏偏這些豪門貴胄長大成人後不少都事業有成、割據一方,更令人咬牙切齒。所以現在政客競選,私立學生的身份是個包袱。保守黨在介紹首相金馬倫的網頁上也沒有提及他的母校。

在香港讀名校,別人只會嘩的一聲,沒有什麼大反應。在英國讀名校,反映出你的身份地位,還有幾百年階級的血淚。畢業,英國最近的一次革命已是在一六八八年,社會結構如它諸多維多利亞式建築一樣聞風不動,上議院某些議員的爵位更可追溯到十六世紀。

香港人的所謂「仇富」,是在發現自己層樓發水或物價上漲後細聲的罵句:丟。回到家後便開電視看溏心風暴和溏心風暴,發自己的有錢人夢。

2010年10月26日 星期二

劉曉波

和平獎頒給劉曉波,愛國人士無不咬牙切齒,滿腔義奮,說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對中國的一次打壓,要令中國「樣衰」。要羞辱中國,還有許多方法。

其中之一便是同時間將和平獎頒給溫家寶,表揚他在人道方面的貢獻。這樣做,中國外交部那幾個「穿著西裝的流氓」(吳志森: 厚顏無恥也是一種專業)會不會說這是對和平獎褻瀆?凡事都需要「定性」的共產黨會如何「定性」這個決定?它會再是「完全違背該獎項的宗旨」嗎?當然他們也可以無恥得說: 頒給溫總理,是一項正確決定,頒給劉曉波,便是對和平獎的褻瀆。所以,是次決定只做對了一半。

最有趣的是誰會出席頒獎禮。兩人都出席,當然會成為一時佳話。但這樣便算是間接承認劉曉波不是罪犯。把劉曉波繼續收監,溫總自己一個出席,倒彩聲一定充斥會場。最有機會是兩個都不出席(劉曉波是不能出席),更突顯中國「我沒有朋友」。

以上當然全部都不會發生,但冷眼旁觀,看我們祖國如何收拾這件事,卻是十分有趣。

2010年9月23日 星期四

小學雞

幫一個在傳統名校讀小五的小朋友補習,就明白為什麼在香港唸六年小學會令人智商大跌六成。

在一張格仔紙改正數學測驗,小朋友突然大吃一驚,說:「死!用了原字筆。」原來做改正,一定要用鉛筆,否則便會如他所說,「會給老師責罵的」。就是這樣,一張寫了幾行的格仔紙便被扔進垃圾桶,雖然昨日的通識課老師才道貌岸然的告誡同學要珍惜用紙。做數學的文字題,我要他間下問題的重點。小朋友同樣是大吃一驚,說:「不可以的,老師不准,要保持題目紙的清潔。」他又嚴肅的提醒我,「會給老師責罵的」。

一定有一些從小就喜歡規矩的人認為這樣並無不妥,更是一種紀律的訓練。其他人用鉛筆你為何偏偏要用原字筆?這類人多是隨波逐流之輩,沒有主見,從小到大便生活在一個又一個框框之中,擁抱銬鍊,終日提心吊膽,好像放個屁也要跟足程序,否則就有滅門之禍。

訓練紀律、程序、規矩本身並沒有問題。問題是當中的形式主義。學生不會去質疑規矩的合理性,在老師的規矩面前,腦海只有一句「會給老師責罵的」。缺乏判斷能力,長大後對社會上不公義便會不聞不問,或者凡事都用「該當如此」做藉口,含糊過去。他們可能連續十年做班長風紀,操行甲等,但他們最多只能當個星加坡李光耀權威政治下的順民,卻永遠做不了一個現代社會的公民。

早前有人在明愛醫院外失救致死,那個叫死者兒子自行報警的職員,想來一定是個有這台香港教育機器複制出來的優良產品。不肯用用腦袋去質疑規矩,就注定成了它的奴隸。當這個社會,上至行政長官,下至販夫走卒,都放棄思考,將思考的責任拱手讓給「上面」,我們只能學鲁迅高喊:救救孩子。

2010年8月27日 星期五

莫名其妙的國家

在電視上看到菲律賓警察的無能,不能不說這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國家。

曾經受過西班牙統治,有巴西阿根廷的熱情奔放,國民愛載歌載舞,同時又敬畏上帝,是亞洲的南美洲;世紀初又被美國佔領,政治系統根本是由佔領國設計,制度比一些行黨政合一的落後國家清晰明白得多。信奉天主教,熱愛籃球,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這些都是菲律賓的可愛的一面。

留意一下在街上醫生診所的玻璃窗上寫的學歷,會發現不少也是從菲律賓大學畢業。可見我們吹水要搞什麼教育產業時,菲國已時南洋的一個熱門的留學地。他們的英語水平,在亞洲應該是繼星加坡之後最高的。為何我們今天講起菲律賓,只會想起菲傭?

2009年尾,馬京達瑙省省長的兒子小安帕圖安為了阻止呼聲很高的鎮長易蔔拉辛•曼古達達圖競選省長,派了百多個武裝分子,屠殺幫他拿表參選的妻子埃斯梅爾,率領姐姐、弟弟及家人、助手和支持者。同行的記者也遇害。男的遭行刑式砍頭處決,女的先姦後殺,陰道還發現子彈。這些野獸行為,在我們南面不遠的小島發生。當然,不少港人都是老吾老卻沒有以及人之老,沒有留意這件事。

有目擊者指出,有士兵和警察參與這場血腥屠殺。而老安帕圖安是菲律賓總統阿羅約的重要盟友,關係千絲萬縷。事件要是發生在香港,情況就如「新界王」劉皇發想自己的兒子繼承鄉議局主席寶座,為了阻止新界西立法會議員兼反對派激進份子陳偉業競選,派幾個養在村裡的小僂儸幹掉他的妻女。而中央的曾蔭權跟「新界王」關係密切,幾個電話便擺平事件,律政司不提出檢控。

這便是真正的菲律賓。不少政治權力也是由這些黑社會式家族勢力壟斷,加上貪污問題嚴重,又受過獨裁者煎熬,這些都如蛀蟲般蠶食菲律賓脆弱的民主體制。

一個被革了職的警察,走投無路,不惜以挾持人質來爭取他心目中的公義。難道沒有公正的投訴制度,給自己挽回名聲?無能的警察不在話下,更有人認為,他們放軟手腳,是因為綁匪是前警察,跟他們有交情。職權混亂,有特種部隊而不用。八條冤魂,都是死在這貪污黑暗制度之下。

2010年8月17日 星期二

時代世紀之吻

一九四五年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後,一名美國水兵在紐約時代廣場,擁吻身邊一名女護士慶祝,被Life雜誌的記者拍下,成為一個很經典的鏡頭。


拍攝這幅相片的Alfred Eisenstaedt 曾形容當時的情景:在時代廣場我見到一名水手一邊走一邊擁抱所有在街上的女性。不論是老太婆,高矮肥瘦也沒有關係……突然,他抱著一件白色的東西。我轉身拍下水手親吻護士的一刻。如果她不是穿上白色的衣服,我便不會拍下照片。(因為水手的制服是深色)

這個情景應該相當有趣:昨天外面的世界還是烽火連天,日本投降的消息一到,就如聖誕節提早降臨。一個服役一年多的年青水手,已經有多時未見過女人,聽到戰爭結束,興奮莫明。加上天性頑皮而猴急,一上岸便走到街上,沿途左擁右抱。當抱到護士時,瞟到旁邊有人拿著相機,突覺表演慾大振,右手抱著她的纖腰,左手輕托她的粉頸,合上眼睛低頭陶醉的接吻。

最奇怪的是護士的右腿。看過Princess Diaries的都知道這叫legs popping,即女生接吻時小腿微微舉起。試想無端的在街上被陌生人擁吻,當然是會大吃一驚,學過防狼術的更可能會掌摑他一巴,哪會有心情去做這經典浪漫的電影動作?

VJ Day Kiss-Times Square:

2010年8月1日 星期日

傷患

傷患,是愛上運動的人注定的惡夢。

平時也養成好習慣,運動前拉筋緩跑熱身,就是一次心急,熱身不足,又或者沒有任何原因,都可以一片瘀傷、一處青腫。可是,肉體的疼痛幾天便會消失,害怕的是漫長的康復期。就如碧咸的眼淚,不是因為跟腱撕裂,而是緣盡世界夢的事實。等待康復就是跌進了一片失去希望的虛茫,是精神上的折磨。

不少傷患都是康復的一天,等待也有意義。但也有不少拖了一年半載,好像康復了,可是用力時或運動後也會有令人煩厭的痛,雖然不至於令你停止運動,卻如一個鬧鐘,每逢運動的時候就會響起。

跌打的藥敷,中醫的針灸,西醫的無奈,尋遍百醫,都是想找到一絲希望,一句慰藉。但你內心知道,當傷患如紋身般依附在身,你就要學懂如何和它和平共處。這時等待復元就如凌遲行刑,苦難結束之時,就是斷氣之日。

2010年7月26日 星期一

功成其中有他

內地名醫欲司徒華他診症,邀請他回內地接受治療,被他一口拒絕,並簡單的解釋: 內地有些人受到虐待,若我受到優待,我受之有愧。真不知這叫倔強、有原則,還是愚蠢。

小時候已聽過司徒華的大名。二千件的立法會選舉,只有十歲的我看著電視的選舉論壇,見這位老先生對批評不慍不忟,慢條斯理,露出招牌自信的哨牙。我還時常取笑他的「鬥雞眼」。

人愈大,對他的認識更深:對六四的執著、好學的心態、還有經典的和董建華辯論「天真」是否等於naïve。最令人敬佩他身體力行,實行民主。在他治下的教協,出名內部討論如英美國會辯論,並非一言堂。記者問誰是他在支聯會的接班人,他反而教訓記者:只有共產黨講接班人,支聯會的領袖是民主選舉產生。很多人口中支持民主,手中有點權力時便飄飄然的專制起來。而他,由始至終都是民主的忠實信徒。

一生堅守自己的原則,不懼怕專橫的政權,更不怕死亡,因他留給這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他的理想,在他的一生都未必能實現,但正如他說: 成功不必我在,功成其中有我。